清明雨

4-4 卢宇辰来自重庆忠州之家

清明又至，雨丝斜织。不知是雨应了时节，还是时节应了雨，年年如此。泥路滑腻，祭扫的人却不少。我带着儿子，也踏上了这泥泞的小路。

奶奶是个能干的人。犁田、挑水、插秧、收稻，样样在行。她生得高大，腰板总是挺得笔直。记得小时候看她挑着两桶水，走得比我还快。她还会做米花，是那种像棒棒糖一样的，但要大很多，五颜六色的，排在竹筛里，像一朵朵小花，煞是好看。有时她担到集市去卖，也有人专门来家里买。

奶奶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，叫王秀华，生于民国七年，二十五岁嫁给了爷爷。时常听奶奶说说起爷爷，爷爷是做“地下”工作的，还要教书，很少回家。解放后，调到爬山地方任职，更难得一见。后来“三反五反”运动，爷爷遭了难，平反已是八零年的事了。那期间，奶奶一面顾家，一面不时去探望爷爷，怕他遭罪。她养大了三个孩子，两女一男。

奶奶待人极好，四邻八舍没有不称赞的。她对我特别好，有什么好吃的，总要留给我。她自己则常常煮一锅粥，吃上好几天，说是这样更有滋味。现在想来，她哪里是爱吃剩粥，不过是为了省下好的给我。想到这些，心里就难受。

两千年末，我应征去了东北当兵。临行前，奶奶还在挑水担粪，身子骨硬朗得很。谁料新兵训练尚未结束，她竟猝然长逝。老乡捎来消息时，我只觉天旋地转。

后来回家探亲，只见到一座矮坟，和爷爷葬在一起。我在坟前站了很久，眼泪止不住地流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那时才突然明白，原来奶奶早就老了，只是我太年轻，总以为她会永远那样精神……

“好像又下雨了”，儿子拉了拉我的衣角："爸，我们给祖祖磕个头吧。"我点点头。坟头的青草，又长高了一截。